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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章 碎魂的气息

01章 碎魂的气息

坐在昏暗房间里的床沿边,闭着眼睛的黑发少年左手紧握着泛出幽绿色荧光的透明水晶球体,右手攥着一根形状类似筷子的小魔杖,轻轻的敲击水晶球。

静谧的空间里,清脆的响声如同古老大挂钟行进的秒针发出的声响一般有节奏地在空气中传递。

他身后,窗外皎洁的月光穿透十字窗的玻璃,洒在拼接印花白瓷砖的地板上。月色映照下,一件黑色斗篷静静地躺在地板上。

少年缓缓睁开眼睛,显露出水蓝色的眼瞳。接着他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做了一下深呼吸,抬起右手,将小魔杖指向左手的水晶球。

伴随着轻微的嘶响,一道淡红色的闪光射中水晶球体,它的内部立刻开始变得翻腾而浑浊。很快,球体里红色墨汁一般的物体慢慢组合成一排亮闪闪的文字。

狄内斯·洛斯米特·星洛特

先天选择:无

他愣愣地盯着水晶球面上出现的字许久,终于还是垂下头。水晶球在他手指松动的瞬间掉在地上,缓缓滚到左手边一个靠墙柜子的柜脚下。球面上的红字慢慢在消失,球体逐渐变得如之前一般澄净。

房间内的少年就是水晶球上显示着的那个星洛特。

“果然……是这样的吗……”他情绪低落地小声自言自语了一句。“大叔没有胡说,我真的,是一个废物啊……”

废物……废物……废物……我是个废物……

“废物”这个词不断在他脑海中重复,怎么也挥之不去。

过了一会,他甩了甩头,尔后掀起右臂的衣袖,肩膀上一个像是图案的伤疤散发着暗紫色的幽芒,静静地给这个阴暗的房间添加一丁点光明。

“就是这个玩意……”星洛特咬着牙齿,左手一把抠住右肩发出亮光的伤疤,表情变得痛苦,“为什么啊……为什么用这种东西欺骗我……”

他的脑海里又响起了一句话:“去机密图书馆寻找《起源调查》这本书,我想那里面会记载一些你想知道的东西。”

“机密图书馆……吗?必须去那里一趟不可了。”他渐渐恢复平静,使劲抓着右肩的左手也放了下来。

咚咚——外面响起了两下轻柔的敲门声,他扭头,望向紧闭的房门。

“洛特大人,汝睡了吗?”隔着门,一个音色优美的女声传了进来。

“嗯,已经睡了。还有,不是说过很多遍别一再……”少年装作平静地回答道,但话说了一半还是咽了回去,他此刻实在没有什么心情说些如今看来已经无关紧要的话,“还是算了。晚安,艾丽塔。”

“……吾知道了,那么请好好休息,夜安。”被称作艾丽塔的女人问候完后,星洛特听见了她远去的细微脚步声。

等她走远,星洛特起身离开床位,捡起地上的斗篷,尽量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贴着门静静听了一阵,确认外面不再有声音之后,他走到房间右边的衣柜前将柜门拉开,从衣架上取下一件黑色夹克,接着继续伸手在衣柜里面翻找了一会,拿出了一根瓷白色的长魔杖。

“艾丽塔,今夜大概没法好好休息了。”他抚摸平滑的杖身,望着房门轻声说。

站起身面向窗户,他将长魔杖往地上一杵,床的另一边的十字窗窗叶”嘭“地一声向外弹开。接着快速绕过床位走到窗户边,单手撑着窗沿,一只脚跟着架上来,另一只脚踩在地板上用力一蹬,他就这样整个人就从窗口飞跃了出去。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只剩那向两边收起的窗帘边角悄悄摆动着。

门外突然又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房门的锁芯转动了一下,发出“咔”金属撞击声,在幽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随后棕色的卧室大门被从外面推开了,一个黑发齐肩,身穿女仆装束的年轻女人踩着轻柔的步伐走了进来,停在房间中央。

女人均匀的身材套上女仆长裙显得完美合身,冰霜冷峻的美丽面庞上,一双不透出任何情绪的黑色眼睛在阴沉沉的房间里搜寻。

环顾了一遍这间卧室之后,她的目光最终落在柜脚处的水晶球上。一根小魔杖从右手衣袖里滑出,对准地上的水晶球。手腕在平空轻抖,蓝光闪过,水晶球在悬浮咒的作用下似乎是被吸过来一样飞到她的手里。

望了望洁净无暇的球面,随后她将目光投向房间里向外敞开着的窗户。

身后虚掩的房门“咿呀”响了一声,仿佛是被无形的手从房间里拉了一把。门自动打开了,月光投射到门外与房间里同色的地板上。

风依旧将窗帘吹得飘飘摇摇,艾丽塔也依然望着窗外,没有回过头。过了一会,她闭上眼睛,自言自语般地吐出两个字:“去吧——”

另一边,头上戴着连衣兜帽的星洛特走在夜色深沉的街道上,风吹得他身上的斗篷不住飘摆。黑暗如同铺天盖地飘浮着的墨水,掌控着整片天幕。夜空之中,唯有一轮细月散发出微光,透过死寂的空气扑洒在笔直的街道上。街边排列的咒术路灯已经全数熄灭,凭借微弱的月光,昏暗的街景无限向前延伸。街道上没有其他人的身影,与他相伴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声。

夜晚的气温有些寒冷,但星洛特感受不到这些——此刻他正身处更为冰冷的精神深渊当中,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崩溃,已经算得上是一件神奇的事情了。

随着路程的行进,夜幕下远处的一栋在仿佛披着黑纱般的高大建筑逐渐显得清晰起来。

这是一栋名为巫属的建筑。

拥有全国范围内最高楼层的这栋建筑巍然伫立在首都阿特法班城的中央,是众多政府要员的日常工作地。这个时段的它以安静的姿态俯视着周遭无法与其高度相媲美的其他建筑。

远远望去,巫属的入口两边各站着一个依靠白银铠甲武装全身的守卫剑士,宽刃佩剑别在腰间,两人都保持着一只手握住剑柄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白银色铠甲和剑鞘在月光反射下闪着金属亮光。

星洛特压低帽檐继续往前走,距离前方守卫剑士大约只有150英尺发现了他,开始警戒起来。他伸手从斗篷的小魔杖固定插槽口袋里抽出小魔杖,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守卫剑士中的一个做出守备动作,另一个拔出宽刃佩剑,发出铠甲特有的金属摩擦声,指着星洛特。

“什么人,半夜里来这里干什么?”举剑的守卫剑士大声问道,星洛特没有回答,反而突然猛地向前冲刺。

出剑的守卫剑士发觉事态不妙,跟旁边正将佩剑**的守卫剑士对了一下眼神,立即面对星洛特飞奔而来。

向前抬手举起小魔杖,暗紫色的光圈从星洛特的杖尖荡开,三道以弧线轨迹突进的紫光射向对方。

身形和剑影晃动,一道紫光被冲上来的守卫剑士躲开,接着格挡第二道——随着一连串尖细的刮响,守卫剑士的佩剑剑身裂纹蔓延,剑刃不可思议地迅速裂成了碎片,在空中飞散开来——神情惊愕的守卫剑士空握着没有剑刃的剑柄,来不及停住脚步,被余下的一道紫光击中胸口,向后飞出去的同时身上的铠甲也在一瞬之间四分五裂,伴随着惨叫声和爆裂声,重重地摔在地上失去知觉。

星洛特没有停下脚步,径直朝挡在巫属入口的另一个守卫剑士奔去。

“居然一击就……”

守卫剑士架起佩剑准备迎击,星洛特毫不犹豫地向前挥舞起小魔杖。

暗紫光圈再一次波动开来,星洛特的小魔杖前聚集起凭空飞旋而出的,如同火蛇般跃动的黑光。一道道黑光迅速凝聚成一颗包裹着黑焰的巨大黑球,发出呼嘶呼嘶的声响,在小魔杖的挥动下,掀飞地面的石板向前直线掠进。

黑球高速接近,守卫剑士意识到无法正面挡下这个威力巨大的进攻咒术,立即朝右边翻滚——黑焰擦着守卫剑士的小腿,黑球猛然撞上紧闭着的入口大门——巨响震耳,大门被炸得四处飞散,烟尘也迅速弥漫开来。

“喂!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叫骂声传出,同时四道蓝色剑气也相继冲破烟尘竖劈出来,从正在扩散的烟尘中翻滚出来的守卫剑士,起身朝着星洛特冲锋。

变换步伐闪避开四道剑气的攻击,星洛特眼前一道剑尖疾刺而来,他转动脚腕侧身闪避,守卫剑士也依靠脚腕的力量停住脚步,向星洛特发起反身横斩连击。

咚地一声闷响,守卫剑士的宽刃佩剑被星洛特杖前一张无形的盾牌弹开。从嘴角发出切的一声,守卫剑士踩着灵活的步伐绕到了星洛特身后,接着一剑中段位的斩击,星洛特的斗篷被撕开了一个大口——

“无屏·螺旋晕厥!”

大喊出咒名的星洛特向后挥出小魔杖放射出一道螺旋状的红光,正中仍处在斩击动作中的守卫剑士,使他身体打着旋飞了出去,撞上一个石墩,摔倒在地跟前一个守卫剑士一样失去知觉。他的佩剑从空中坠落下来,**石板中。

“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星洛特分别看了两个不省人事的守卫剑士一眼,挥舞小魔杖在杖尖点燃一团咒术亮光,迈开脚步朝烟尘正在散开,大门已经变成黑漆漆的大洞的入口走去,“不过打伤了你们真是对不起,大概过几个小时你们就会醒过来。”

无论再遇到多少阻碍,我都要到达那个地方——星洛特心中坚定地想道。

失去了上班时间会漂浮在室内上空的游走光源,笼罩着黑暗的大厅中,唯一的两处光亮一个是星洛特的魔杖尖端放出的咒术光,另一个来自大厅最深处的一个没有门的小房间里。

那是被称为转移门的设施,用来方便各个部门的人员在不同楼层之间快速移动,提高工作效率的一种魔法设施。虽然现在的情况走楼梯才是最佳选择,但星洛特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只想快点到达目的地。

他将手伸向前,让小魔杖前端的光明照亮脚下的道路,加快赶往转移门处。

走进这个不大的空间,转移门的内部四处流转着梦幻般的光影,像海市蜃楼一样不停变化弯曲着,星洛特深刻地记得自己小的时候被这些光影吓哭过。他吸了口气,心里默念了一遍:17层,机密图书馆。

现实的墙壁从视野里消失了,同时身体感觉到了一阵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挤压感,接着便被另一股力量向上扯去——当他再次能感觉到双脚踩在坚实的地面上后,他走出转移门,仅仅数秒的时间,一楼宽阔的大厅不见了,他现在站在一条狭长的昏黑走廊的尽头。

走廊的另一头,是一扇看上去十分厚实的金属垂降门。

星洛特在原地站立了一分钟的时间,等待不知会在何时突然来临的袭击,同时眼睛盯着走廊通道仔细观察,辨别可能潜藏在前方的陷阱。

但是无论是袭击还是陷阱,两者似乎都不存在。

太过顺利了,整个魔属就只有两个守卫吗……

这样想着,星洛特还是往前挪动了脚步。他边走边抬手转动手腕,用小魔杖朝前方点了一下,一个红色的小魔法阵很快出现在面前。他把小魔杖收回夹克口袋里,接之将手伸进红色魔法阵,从看不见的空间中抽出了那根从家里带出来的白色长魔杖。

魔杖挥舞,杖头划出的晶蓝色华丽曳影照亮星洛特脸上坚毅的神情。魔杖经过的轨迹画出一个蓝色六芒星阵停留在身前,他举杖前指,六芒星形的爆破阵笔直地飞向前方,发出盖章一样的声效,完完整整地印在厚实的金属垂降门上。

一阵刺激耳膜的尖音传来,接踵而至的是剧烈的爆炸,地面发出强烈震动,金属大门瞬间被烟尘覆盖,大小不一的金属碎块跟着爆炸产生的强气流四处飞散,星洛特手握长魔杖站着,大门的碎块从他身边穿过,斗篷狂乱地飘摆。

狭长的空间很快就安静了下来,烟雾散去后,前方面同样是未知的黑暗世界。星洛特踩着散落在走廊里的钢块走上前,鼻子渐渐闻到了一股愈发浓重的纸张和胶水混杂的气味。

他在门口停了一下,用长魔杖在内侧墙壁上轻轻敲了一下,声音回响的同时,黑暗的空间立即变得通明透亮,浮游的如星辰一般的魔法光源在宽大的室内天花板上缓缓飘行,偶尔两颗光点撞击,在周围散发出火花一样的彩光。

放眼望去,室内可以看见的只有一行行排列有序的大型书架和摆放在书架上一本本罗列整齐的图书。星洛特打量了一遍全局环境,整个机密图书馆四周的墙壁都是简单的素白色,但书架却多不胜数。随后,他开始顺着书架之间的通道走向图书馆的更深处,清晰的脚步声和紧跟其后的回响在耳边幻化成令人心率加速分声曲。

星洛特默默地数着左手边的书架,四、五、六……十一、十二、十三。走到第十三排书架的时候他停了下来,接着往左边拐进两个书架之间的隔道,继续用眼睛在超过人身高的书架上搜寻他想要的东西。一遍下来,没有发现他寻找的目标,他开始变得有些焦急,呼吸急躁地又从头搜寻了一遍——

这一次,他注意到这排书架靠右下角的位置有一个书本被抽走后留下的空当。

摘下兜帽,星洛特瞪着已经没有了图书的空当,猛然一拳砸在书架里几本书的书脊上。他蹲下身,发狂似的翻动旁边的书籍。就在这时,他的身后突然回荡起了明晰的鞋跟撞击地面的声音。

“在找这个吧,洛特。”

脚步声停住的同时,一个声音说。

星洛特握紧魔杖立即站起身来——同一条线上另一列两排书架的隔道中间出现了一个斗篷加身,头戴兜帽的家伙。这个人的右手握着一根小魔杖,左手抓着一本放在身前晃了两下,看上去十分古老的深棕色硬皮书。星洛特皱紧眉头,用身体里的魔量短暂地增加视力,看清楚了书的封面上面写着《起源调查》四个字。

“把你手里的书给我。”星洛特冰冷地命令道,同时向前走了几步,站在四个书架的十字交叉口,然后侧过头往左边望去——这一条线上的不远处,另一个十字交叉口,还站着一个与前者装扮相同的高个巫师。

这个高个巫师兜帽压得比前一个人更低,远远望去只看得清尖细的下巴,他以双手抱胸的姿势站着,一根小魔杖在其指尖转动。

“这恐怕办不到。”正前方抓着硬皮书的巫师说。

“所以毫无疑问是怕我知道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对吧?”星洛特咬着牙,更加攥紧了手里的长魔杖,“还有今晚魔属里的阻碍也是你们有意清空的吧,为了减小骚动。”

“猜得不错,与其阻拦你在外面跟守卫打个天翻地覆,不如直接让你到达这里,更好解决问题。”高个的尖下巴巫师说道。

“看样子你也了解到一部分情况了,”前方的巫师接着说,“但是很抱歉不能再放任你继续自行调查接下来的部分了,所有的事情到这里都将告一段落,洛特。”

“……”星洛特侧过眼看着自己手上的白色长魔杖,用鼻腔哼了几声,猛然抬头用极度憎恨和厌恶的表情大声吼道:

“从刚才开始就洛特洛特地叫着,谁允许你们这样称呼我了!都给我滚下地狱去吧,碍事的渣滓们!”

星洛特扬起半边嘴角,水蓝色的眼瞳被从眼睛内部涌上来的深紫色混合覆盖,脸和手这些裸露在斗篷外面的皮肤上浮现出一些刻印一般的紫色痕迹。进入战斗准备姿态之后,他的脚下旋开一圈黑焰,斗篷剧烈飘动。

猛烈地挥杖,伴随着一声巨吼,星洛特周身的书架像被无形的连续斩击命中,一瞬间破裂成碎块朝着四周飞射,两名巫师连忙向后跃起,分别落在两个未被波及到的书架顶端。

“他的精神状态已经达到崩溃的临界点了。”

“嗯,速战速决,这个机密图书馆被他毁了的话我们可赔不起!”

于此同时,巫属外面广场上,愈加幽静昏黑的夜都仿佛制止了时间的流动——如果不是正有一个身披麻灰色斗篷的剑士走向已被开出大洞的巫属入口的话。

边角破旧不堪的斗篷,让他看上去像一个风尘仆仆的穷苦流浪人,而其腰间别着的佩剑却在月光的照射下发出妖异的银色光芒。

他在距离大门石阶几十英尺的地方停了下来戴着兜帽的脑袋向下方低垂,目光注视着自己脚边倒地不醒的一个守卫剑士,接着又转头看了看另一边同样处在昏迷之中守卫剑士。

十几秒后,他向上抬起头,望着高高耸进夜空的巫属大楼。

“这种奇妙的感觉,就是碎魂在共鸣么……”

他用略微沙哑的嗓音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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